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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七章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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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小鼎讓方駿別大嘴巴子到處胡說同居的事情,他很無所謂,“這又不是能瞞得住的,我哥早就知道了。”

不至於瞞,但也別亂叫啊,要是以後分手了怎麽辦?

她這麽咕噥著,很小聲,但還是被方駿聽見了。

分手?這世上居然有分手兩個字?哪個王八蛋造出來的詞組呢?因此,沒等餐廳收拾幹凈,他直接把人扛臥室裏教育了。

沒有分手,只有水乳交融。

蘇小鼎被弄得腰酸背痛,睡了一覺起來發現身邊沒人。

她迷迷糊糊出去看,方駿已經把餐廳收拾幹凈了,坐在茶幾邊弄香。

“你幹啥?怎麽不睡覺?”她捂著嘴巴打哈欠。

“睡不著,躺著又想弄你,你來不起了吧?”他點了點幾個存好的香瓶子,“又給你弄了兩樣味道不一樣的。”

她就一個人,哪兒能使那麽多的香水?便不管他發瘋,自己去睡了。

蘇小鼎又去上班,吳悠接連兩個小項目都想聯系路天平,被她給否了。

小姑娘偷偷摸摸問他,是不是得罪蘇姐了,有什麽誤會趕緊說清楚啊。

路天平哼哼唧唧,給蘇小鼎發了好多條解釋的短信。

無非是趙小姐只是婚前恐懼,對未來沒把握,新郎官表現不太給力,所以躊躇了。他只是說笑話逗她開心,請她吃飯開解她。幹的是心理醫生的活兒,絕非搞奸情。他心裏也有數,趙小姐只是要情緒上的放松,她也絕對不會私奔,因為她肯定也舍不得穩定的生活和社會關系,等等。

蘇小鼎信了他是鬼,這家夥只不過是安撫她,讓她不要和宋師傅告狀罷了。

宋師傅是路天平的一個遠房長輩,能管得到他。

路天平繼續諂媚,“我請你吃飯。”

她不缺頓飯吃,不去。

“親愛的,我真是純潔的,你信我——”

蘇小鼎幹脆不回短信了。

吳悠眼巴巴地,很舍不得地問,“真的不和天平哥合作了呀?”

她捏捏她臉,起碼得晾幾個月。

正鬧騰的時候,莊周推門進來了。吳悠立刻轉了脾性,去招呼客人,端茶送水,十分殷勤。

蘇小鼎橫她一眼,小姑娘家家,這麽顏控真的很要不得。

吳悠垂頭,跑自己工位上去了,還不時探頭出來看。

蘇小鼎請他進自己的小辦公室,開玩笑說歡迎領導蒞臨指導。

莊周倒是覺得新鮮,四下打量她的辦公室。她自謙道,“地方小,又窄,正在發展中。”

“挺好。”他無所謂得很,“我自己第一份工,沒固定上班地點,天天窩家裏。”

她對他的背景一無所知,宋師傅也沒特別交待過。

“最近情況怎麽樣?有沒有什麽新作品?”

能談得上作品的,起碼定制婚禮。蘇小鼎這樣的小店面,一個月能有幾單小生意都很不錯了,哪兒能指望有許多呢?她搖頭,“只是有幾個想法,但沒碰上合適的客戶。這會兒天氣也冷了,生意不好做。”

說完,她給自己推銷一下,“莊先生有沒有合適的客人可以推薦?保證物美價廉,服務周到,不留任何後患。”

莊周笑了,從包裏摸出一張邀請函來。

她接了看,名頭居然是某某婚禮產業論壇、博覽會、暨設計大獎賽。

舉辦單位,一串;承辦單位,一串;協辦單位,又是一串。

再定睛一看,舉辦地點在平城南區的某家酒店,時間則是次年開年四月。

平城四月,有最好的桃花和櫻花,漫山遍野,紅出大片的雪雲。那間酒店便在花海的山間,以景色著稱,絕對的好地方。

她不是很自信,“我也可以嗎?拿得出手的就只有一個作品,其它都很一般。”

莊周笑瞇瞇,“有作品就可以參加。宋老師帶我去看過了,很不錯的。”

她略有點不好意思,“行啊,那我看自己能不能運氣好,再來一個出手豪爽的大客戶。到時候挑個最好的去——”

“不必客氣。”莊周道,“用王娜的婚禮也可以的。這是第一次辦,不設門檻,重在參與。”

蘇小鼎在宋師傅公司的時候,也看過其它能夠獨立操盤的設計師參與各種設計比賽。宋師傅對這種行為十分支持,一則是增加公司曝光率,二則是能培養設計師。偶爾他還會主動承擔費用,把人弄出去交流學習。一般來說,參加一次小幾千塊錢肯定是要的。

她恭恭敬敬把人送出去,立刻給宋師傅去了個電話。

“不是什麽騙子吧?”她問,“我看那比賽的名頭很大,居然把華國二字都加上去了。”

“不是。”宋師傅笑她,“人跑來騙你啥了?又不要你交報名費,又不讓你去培訓。”

蘇小鼎笑,“我這不是倒黴太久了嗎,誰知道天上能掉餡餅?”

“餡餅?”宋文茂道,“什麽狗屁餡餅啊?這是他自己單幹後弄的一個事情,參賽的人少,跑我這邊來讓幫忙介紹的。讓你們去,也是幫他熱一下場子。不然,那麽大的會場沒幾個人,也是慘得很。”

她眼珠子轉了轉,“那能不能幫我爭取一個啥獎項呀?”

“你就這點出息了?沒看邀請函嗎?上面有會程的,對外公開賣票,會有很多客人現場參觀投票。得票多的,加上專業評選出來的放一起綜合評比。”

“得啦,曉得了。”

說完就想掛掉,宋文茂忙問,“之前你男朋友,那個叫方駿的,是不?他說要開店做十八盤,現在情況怎麽樣?”

方駿的事情辦得比較順利,特別是那兩個店。

楚朝陽急於擺脫蘇家,雖然基本上進行得很順利,但自己也脫了一層皮。他需現金回籠穩住現有的場子,又得抽出精力去應付秦海的官司,因此聽見下面人報有買主比別人多出兩成的錢,點頭同意了。同意之後,他也留了個心眼,請自己的關系人去查了查買家何人。

買家信息報過去,關系人幫忙看了,只說沒問題。是一個資產管理公司,名字起得挺大,其實幹的就是中介的生意。這公司的老板是個外地人,買或者租了大量房產後,轉再手分租給另外的人,只吃個差價。

楚朝陽問那外地老板姓啥,對方說姓高,高小姐。這位高小姐在平城掌握了一棟辦公樓,兩個小商場,另外若幹小商鋪。

他稍微放心了些,讓下面的人要求現金交易。

向垣接了老婆報喜的電話後,直接讓方駿把錢轉過去。

方駿看著自己賬戶上的錢瞬間歸零,唉聲嘆氣,“這是不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?”

“倒買倒賣,多正常的事?”向垣挺無所謂,“你把我老婆和她朋友的跑腿費付了就行,看你那窮鬼的樣子,中間就不加價了。”

這種便宜方駿當然要占的啊,一點也沒客氣。

又等了不到一天,那兩店的十年租約落高小姐名下,高小姐很爽快地委托向垣的老婆轉手給了方駿。

方駿沒將那兩店的合約落在自己原有的南山會所名下,反而是另外登記了一個“鼎食餐飲有限公司”。公司目前的股東五位,方駿占據百分之五十,向垣占了百分之二十,王娜和方洲各占百分之十二,剩下的百分之六放在蘇小鼎名下。他拿了公司營業執照各種,連帶著裝合同的文件袋,約蘇小鼎一起去看店。

蘇小鼎曉得自己有份,但最多也就百分之一二,沒想過會有六。恐怕方駿是私下往裏面填錢了。

她想打個電話問問,結果臨出門的時候來了個客人。

吳悠去招待的,但客人居然指明見老板蘇小鼎。

她不覺得自己出名到會有客人指名,但既然來了,就沒有把錢往外推的道理。

她打電話給方駿,說有重要的客人,讓他先去,她隨後到。

打完電話,她探頭出去看一下。

客人是位年輕漂亮的女士,一把烏黑的長發如水銀流瀉,黑色的羊絨高領衫顯得鵝頸優美修長。她手搭在玻璃小桌上,皮膚潤白如脂,指甲只塗了無色的油,顯出一種迷人的粉嫩色。

蘇小鼎收拾好自己,笑著走出去。

女士柔柔地註視著她,待她走進後開了隨身小皮包,摸出一張名片推向她。

蘇小鼎拿起來看,是位從事金融投資行業的鄭小姐。

“幸會。”鄭小姐擡手。

蘇小鼎也將自己的名片推向她,然後擡手輕輕握了一下。入手綿軟,柔若無骨。她以前不知道什麽叫尤物,現在一看果然十分理解世上的昏君。她若是男人,多半也頂不住這樣的女人。

“鄭小姐——”她開口,“不知——”

“我的婚期定在年初九。”

蘇小鼎拿日歷本看了下時間,還有三個多月,算是十分寬裕了。

“賓客大約有千人左右,會場已經選定好,婚紗戒指等等也確定了。現在只剩下婚紗照和婚慶。”鄭小姐說話聲音很柔軟,但十分果斷堅決,有種不容反駁的味道。她道,“我看過你的兩場婚慶設計,感覺還行。”

“謝謝。”

“不用客氣,你的才能還不錯。”居高臨下。

這話說得有點紮耳朵,不過客人千千萬,什麽樣子都有。

蘇小鼎保持微笑,“不知鄭小姐預算多少,會場定在哪家酒店,雙方親人有何種要求或者忌諱。”

鄭小姐仔細打理了蘇小鼎一會兒,從小皮包裏再摸出幾張紙來。她道,“都在這裏了。”

新郎新娘的名字,酒席時間,地點,全在上面。

蘇小鼎拿過來看,看了一眼後神色不動。她微微一笑,“沒有預算上限?”

鄭小姐身體往後仰了一下,點頭,“沒有。”

“那麽主題是?”

“這就要仰賴蘇小姐了。”鄭小姐琉璃一般的眼睛顯得有些冷,“你最了解楚朝陽,不是嗎?”

蘇小鼎問過楚朝陽,如果結婚的話,用什麽顏色好。

他想了半天,問她想要什麽樣的。

當然是白紗蕾絲,鮮花草坪,還要有音樂。

楚朝陽大約是不讚同的,說了一句,“我覺得紅色挺好的。”

紅色怎麽好了?多俗氣的顏色呀?

“它是火。”楚朝陽道,“它就是能得到一切的欲|望。”

蘇小鼎拿回了自己的名片,將紙張和鄭小姐的名片推回去。她道,“抱歉,這單生意不方便接。”

鄭小姐定定地看著她,不說話。

“蘇家菜總店的門,有生之年要我邁進去挺困難的。”

“你說。”鄭小姐輕啟紅唇,“什麽條件?”

“那個牌子。”她笑,“我是說被楚朝陽弄出去又買回來的那個牌子。除非他敲鑼打鼓,負荊請罪,跪在我爸面前。”

第六十八、九章

平城的冬天十分冷,雖然還沒下雪,但寒氣裹挾著濕氣凝滯在空中,人一旦走過,連內衫都會沾染刺骨的涼。

方駿拿到的兩家店,一家在城西CBD邊,一家在城北商務區邊緣。

在城西店轉了一個小時,留了一個門店經理和從秦海那邊要的裝修負責人在裏面清點。

裝修完備,廚房設備齊全,各種家具八成新。

按照門店經理的說法,完全可以將就使用。

可在方駿這兒,沒將就的說法。

楚朝陽給蘇家菜的定位,中高端飲食。他自己經營的幾個店,走的高端路線,多商務餐和各種招待。交給蘇小蘸親戚經營的這兩家,走的則是中層線路。然他對非直營的不上心,除了選店面的時候稍微看了一下外,裝修和後期招商全交出去了,導致成果不倫不類。

材料上得很豪華,進門的廳做得十分氣派,但效果出來卻有些可笑。配色過於艷麗,大堂的空間雖然足,但放了許多桌子導致桌與桌之間的距離太窄;包間夠寬敞,但裏面的配畫又實在廉價。

有錢的人不願意來,沒錢的嫌定價太高。

全部重裝不可取,但花個把月的時間改頭換面還是可以的。

方駿站門口,擡頭看門楣上巨大的牌匾。這是覆制的蘇家菜門匾,三個大字龍飛鳳舞。

他對等在旁邊的人道,“把牌子拆下來,以後都用不上了。”

“咱們這店叫啥名呢?”那人問,“鼎食?還是官府菜?”

鼎食?若是做個類似南山會所的食府,叫這名字倒是沒錯。

十八盤的原身是宴席大菜,招待客商和官員所用,從古來便不太是平民能吃得上的東西。建國後,隨著物資豐盛起來,再加上蘇建忠賣力鉆研,借著美華招待所和匯賓樓,把它變成了平城的特色和招牌。

可楚朝陽接手後,不知是真的瞄準了世人崇古的心還是順從自己往上爬的想法,把它搖身一變,又供起來了。他下了高端定義,裹上一層官府菜的皮,再聘請一些美食家在報章雜志上各種吹捧。他自己上的幾次采訪,完全不提自己的拼搏歷史,只說有來歷,用料講究,出身高貴,幾乎就差上貴族二字。

沈川陪他去吃過幾次,次次都嫌,“不就是吃個飯嗎?TM的還要講究出生哪?”

“真是缺什麽求什麽,架子端得高!”

然這也是有市場的,確實唬住了不少人。

蘇家菜有一大群支持者,特別是需要商宴請的場子,本能地就想到它。

方駿摸了摸下巴,對旁邊人道,“就叫十八盤好了。”

大雅大俗,大俗即大雅。

旁邊的人欲言又止,最後勸道,“名字還是要講究點的。”

楚朝陽捧到雲端的東西,他打個折扣,硬拉下來落在平民的飯桌上,豈不是更有意思?

他也不解釋,笑著說,“就按我說的辦。”

蘇小鼎自然不知道方駿準備走親民的路線,她處理完手上的事情,聯系他。他已經處理完城西店,去城北了。

她趕著到城北的時候,方駿正看著人拆牌匾。

“要換新牌子?叫什麽?”她一開口,滿口的白氣升騰。

“十八盤。”方駿右手把她的手抓起來塞大衣口袋裏,“怎麽來得這麽晚?”

“耽擱了。”蘇小鼎左右看,想進去再瞧瞧。

方駿拉著她不讓進,“裏面正在清點東西,亂得很。我讓他們出改造方案,等弄好了再過來看。”

“那你讓我來幹嘛?”她不解。

方駿笑一笑,把左手裏的牛皮紙袋遞給她。她接了,拿出來看。是兩份租約合同和幾張諸如營業執照類的東西。

鼎食?鼎食餐飲有限公司?所以公司是鼎食,店叫十八盤?

蘇小鼎有點暈乎,擡頭看看他。他貼著她臉親一親,“高興不?”

“你白送錢給我呀?要是你自己的,我沒意見。問題是向垣和王娜他們也沒意見?”

“叔叔給的菜譜,還有幾個沒公開的菜,那都是資本啊。”方駿還覺得不是很滿意,“我怎麽能讓老婆和老丈人吃虧?對不對?”

蘇小鼎卷起合同,敲了他腦袋一下。

天天占她口頭上的便宜,簡直了。

她道,“多多少少,得補點錢。”

問題是,店有了,什麽時候開業?人員怎麽入駐?菜單和定價又怎麽搞?

蘇小鼎想問得更清楚些,方駿卻抱著她下臺階。他道,“這些你都不要操心了,我的事。”

因外面實在太凍,方駿把她塞車裏去。她立刻開暖氣,搓手搓腳。

方駿上車,“晚飯想吃啥?要不要慶祝一下?”

“慶祝可以,就不用特別吃什麽了。”蘇小鼎自己做了生意,曉得要幹點啥都特別惱火,“後面還要繼續投錢,你現在也窮了,咱們還是節約點兒。”

確實是窮了。

方駿嘆口氣,他透支了自己的人際關系才搞出來這點錢,有點可憐。他突然道,“你也別擔心,要是我真混不下去了,也少不了你那口。”

蘇小鼎把暖氣再調大點兒,“當然少不了了,我好歹也能自己掙口飯吃。”

“我的意思是我媽不會餓死媳婦兒的。”他笑,“你的禮物我都準備好了,下個周六去見見唄。”

居然又是這事兒啊。

蘇小鼎正想拒絕,旁邊響起了車喇叭的聲音。她偏頭看了一下,隱約見一黑車停在店門口。車上下來一司機,小快步到後面開車門,扶出來一個拐杖男子。

是楚朝陽。

她皺眉,“他怎麽來了?”

方駿湊她旁邊看一下,笑了。

他坐直了,伸手就要去按喇叭。

蘇小鼎抓著他手,“你幹嘛?”

方駿挑眉,“打個招呼呀。”

打招呼?蘇小鼎真是太了解他的尿性了,這人除了個性難搞之外,其實也挺愛惹事的。

“有什麽好打招呼的?他幹他的,咱們幹咱們的,井水不犯河水。”

“親愛的,這個你就不懂了。咱們現在是和他徹底幹上了,目的要把他擠兌破產或者幹脆改行賣牌子。改造完了後,正碰上過年前一個月。這時候促銷做年終團圓飯和年夜飯的生意,保準能一炮而紅。兩軍對壘,攻心為上。開業之前呢,就得先出點聲響讓對家慌神——”他把著方向盤,目視前方。

楚朝陽被攙著站在臺階下,仰頭看被取下來一半的招牌,應該是在懷念。

方駿笑了,“讓他註意到我,多一樁煩心的事情;秦海那兒也配合著呢,一個官司沒幾年打不下來的。我看他能有幾個腦子來應付這麽多事情。”

蘇小鼎一巴掌拍他後腦勺,“你歪理還挺多的。”

方駿把被弄亂的頭發撥了撥,用力按下車喇叭。

尖銳的聲音幾乎刺破蘇小鼎的耳朵,她用力捂住。

楚朝陽果然看了過來,視線幾乎穿透前玻璃。

方駿這才推門出去,一副很巧的樣子。

蘇小鼎不願意出去挨凍,縮在座位上看方駿怎麽能。

他慢悠悠走過去,臉上帶著笑,沖楚朝陽伸手要握。不知說了什麽,楚朝陽表情很淡,連表面功夫也沒做,完全沒要握手的意思。方駿一副很遺憾的表情,轉身指著那拆下來的招牌,大約又說了些刻薄話。這回,連一向十分能忍耐的楚朝陽也不太忍得住了。他側頭叫身邊人的扶著自己,重新上車了。

她笑了一下,方駿這家夥實在招人恨。

楚朝陽上車後,車緩緩啟動,特意從旁邊滑過。

蘇小鼎眼睜睜看著他靠自己越來越近,然後他敲了敲車門,讓車停下。他降下車窗,胳著一層玻璃和她對看。他擡手往下壓了壓,似乎在示意她降車窗。

她只看了一眼,轉頭目視前方,不再看他。

楚朝陽仿佛有點失望,停留了幾秒鐘,覆又讓司機走了。

方駿這才跑上來,渾身帶著涼氣。他道,“好了。”

“你都說了啥?”蘇小鼎好奇死了。

他把冰冷的鼻尖對著她臉蹭了蹭,“我說他雀占鳩巢,畫皮成犬。兩句閑話而已,他差不多要氣瘋了。不管怎麽說,肯定是要出手對付我。只要他有行動,咱們就能抓把柄,事情就好辦。”

蘇小鼎有點口渴,開前面的小櫃子拿了一瓶水出來。她擰開蓋子,喝了一口,道,“我不覺得你這計劃短時間內能成功,男人打仗最後一般都兩敗俱傷。”

方駿不開心了,張嘴就咬她臉頰。

她笑兩聲,推開他,“我今天接到一樁大生意。”

“什麽?”

“一位很有錢的鄭小姐,無預算的婚禮。你猜,新郎官是誰?”

方駿伸手抹了一下她嘴唇上的水珠子,半晌道,“楚朝陽吧?”

蘇小鼎咬牙,“你個王八蛋,果然曉得。什麽時候知道的?為什麽不早給我說?”

“有什麽好說的?”他不以為意,“楚朝陽不是去海城開了幾個分店?這位鄭小姐算是他半個MBA的同學,牽線搭橋幫他搞定了海城的店鋪和一部分投資。”

說完,他看她一眼,“那女人找你做婚慶?好事啊。”

蘇小鼎一臉見鬼的表情,“我再缺錢,這錢也不用掙吧?而且她把地兒定在蘇家菜的老店,那種地方我怎麽會去?”

方駿伸手理理她的衣領,“蘇小鼎,你以前說過什麽話?錢上面寫的都是你的名字,要是讓它們跑掉了,你會難過的。那女人自己搞不定楚朝陽,跑來找你的麻煩,你居然就逃跑了?”

“逃跑?”蘇小鼎不服氣了,“我——”

“不要我我我的。你趕緊給她打電話,就說這活兒你接了。”方駿有點興奮,“真是老天爺也幫忙。他們結婚什麽時候呢?指不定我這邊還沒開始做宣傳,他就先被鄭小姐氣死。”

蘇小鼎拴上安全帶,把座位調得更低。她躺下去,道,“你想得可真美。”

方駿沒再勸說,啟動了車準備開回家。

她卻微微閉眼,腦子裏無數的主意在翻騰雀躍。那鄭小姐明顯心高氣傲的人,在蘇小蘸手下熬了不曉得多少時間。若她能光明正大上位,何必給蘇小蘸發那樣的照片?又何必在踢走蘇小蘸後,多此一舉跑來找她?她甚至連楚朝陽喜歡什麽樣的婚禮也不知道。

蘇小鼎道,“我沒想掙她錢,只是提出了一個條件。”

方駿踩油門,車開得更快了。

“我讓她想辦法把招牌合法弄出來給我,我就幫她設計一個合楚朝陽心意的風光婚禮。”蘇小鼎笑了一下,“你猜她同意沒有?”

方駿皺眉,“你這不是空手套白狼嗎?”

“指不定就能套著呢。”蘇小鼎想起蘇小蘸被氣得半死的樣子,其實是有些兔死狐悲。她道,“不要小看了女人的嫉妒心。”

尤其鄭小姐這種目的性和行動力都超強的,其不折手段和楚朝陽簡直一模一樣。

當她提出這要求後,鄭小姐沒有說話,只是長久地看著她。她便加了一把油,慢悠悠道,“你姓鄭,楚朝陽姓楚,那家店卻叫蘇家菜。”

鄭小姐的目光閃了閃,起身走掉。蘇小鼎撿起她沒帶走的名片和資料,彈了一下。

方駿卻刮她一眼,“你也不要小看了男人的地盤意識。”

“那咱們打賭。”她道,“你要是贏了,無條件答應我一個要求。”

“那我要是贏了呢?”方駿馬上來勁了,“你也就別磨蹭了,咱們直接結婚。”

終究,蘇小鼎還是同意和方駿一起參加他母親的生日宴會。

媳婦再醜,總得見上一面才知道合適不合適。

她不知方家具體情況究竟如何,唯一能求助的只有王娜。

方駿不太滿意,“娜妞兒能知道什麽?她自己的事情都搞不清楚,還能幫你?你想問什麽就問我,保證知無不言。”

蘇小鼎給他一個白眼,男人和女人的思維不同,對同一個問題給出的答案簡直在世界的兩極。

譬如說,她問方駿的母親如何性格?方駿給的答案肯定是,我媽人很好,她愛我,我做什麽都會同意,所以她一定會喜歡你的。

然而王娜給的就具體多了。阿姨人蠻和善的,對咱們小輩都很好,每次去給好多好吃的好玩的。她最愛的就是駿哥了,一直擔心養不活他。他出國讀書也哭得最慘,駿哥回國的時候她最開心。之前害怕他經營南山累了,把自己最好的管事派過去幫忙。又擔心駿哥找不到女朋友,所以介紹了好多個。她說駿哥心善脾氣好,容易被欺負,所以得找個和他差不多條件性格的。最好三十歲之前結婚,三十五之前有兩個娃。

不同角度的陳述,其中差別,不言自明。

兒子覺得只要自己喜歡,媽媽都會喜歡;然而媽媽總覺得兒子會過不好,所以勢必得找個方方面面匹配並且包容他的人。

蘇小鼎要是信了方駿的話,那簡直是悲劇。

她先約王娜一起逛街吃飯,折騰了一個下午,搬回家幾件據說老人家比較喜歡的東西。晚上洗漱完畢,她沒著急上床,在客廳盤算不知道什麽東西。方駿收拾完廚房和餐廳,把自己打掃幹凈,又將被翻亂的衛生間歸置整齊,以為媳婦在床上等著。結果大冬天的,披著一張毛毯縮在沙發上。

“你幹啥?”

蘇小鼎不理他,埋頭在手抄本上繼續計算。

他走過去看了一眼,她反手把本子藏起來。

他皺眉,她把他推開,“你不準看。”

神神秘秘。

方駿忍不住向沈川吐槽,“不就是去生日宴吃個飯嗎?有必要搞得覺都沒法睡?”

沈川自顧不暇,哪兒有空管他的閑事?他便隨口敷衍了兩句,說,“你沒看現在的電視劇嗎?流行婆婆媳婦宅鬥,你去看看就曉得了。”

“我哥結婚好幾年了,沒那麽誇張。”

沈川哼哼兩聲,“你嫂子是你媽選的,你媽說一你嫂子不說二,你媽想抱孫子了你嫂子立馬備孕。自備件和外購品,那能一樣嗎?”

“你也太誇張了,我嫂子和我哥挺好的。”

“呵呵。”沈川吐槽一句,“那是因為你哥人盡可妻。”

方駿無從反駁。

方洲從小就是模範兒子,當學生的時候努力學習,接班以後認真工作。找到工作的樂趣之後,幾乎化成為工作狂,眼睛裏只看得到錢。父母驚覺這樣下去可能不太行,便征求他對結婚的意願。他才恍惚意識到,大多數男人,仿佛是需要一位妻子。

母親問他找個什麽樣的。

方洲皺眉想了一刻鐘,提出了幾點要求。

“大學本科及以上學歷,五官端正,口齒清晰;無抽煙喝酒等不良嗜好;孝敬父母,友愛兄弟;不奢侈,不浪費,不摳門。家境小康,父母雙全,平城本地人最好。”

最後補充了一條,“身高一百六十左右,皮膚白皙。”

這幾句話放招聘廣告上,同樣適用。且平城能符合這要求的女性,起碼數十萬。

因此,沈川評價方洲人盡可妻是有道理的。

方駿以為方洲是在開玩笑,如此廣大的基數,不知道要撈回來多少條魚才能選中合適的。

按照母親的說法,準備了起碼十位候選人。按照相貌、學歷、身高、皮膚、性情以及父母等等綜合打分後排名,從低分到高分,安排見面順序。

“先看分數低的,後面才有驚喜。要是先看了好的,再看後面的就覺得越來越差,沒興趣了。”

母親想得好,萬萬沒想到方洲的效率驚人。他見完第一個,回家就說,“我覺得這個可以,已經和她商量好結婚的時間。媽,你去辦一下吧。”

一家人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,特別是母親,百般想不通。她道,“多見見嘛,後面還有更好的,也許你會更喜歡呢?”

方洲只用了一句話拒絕,“浪費時間。”

方駿掛了電話,又去客廳看了一下。蘇小鼎已經計算完成,盤坐在客廳的暖氣片旁邊,擡頭看著外面黑乎乎的天幕發呆。他走過去,坐旁邊,“你愁什麽呢?”

蘇小鼎看他一眼,嘆口氣,自己的錢不夠多。

他伸手摟著她,“說說。”

她將頭靠在他胸膛,兩手抱著他的腰,“你太好了,我不知道上輩子修的什麽福氣,居然能和你在一起。如果你是我的兒子,我絕對不可能同意的。”

“你居然看不起我老婆?”方駿捏捏她臉頰,“真是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好。”

蘇小鼎從沒聽過他表揚自己,“那你說,你老婆到底哪兒好了。”

方駿是個早產兒,七個月的時候因為母親滑倒而提前降世。

生下來小貓一樣,體重不足一千五百克,體長勉強四十厘米出頭。

都說不太養得活,就算養活了也會有很多病,大概率英年早逝。

因此,全家人特別操心他。

母乳,從出生喝到兩歲半;學走路,滿夠一歲半才下地;說話,兩歲多了也只會兩三個字的詞語。

他不能和其它小朋友一樣跑跳,稍微流汗就會被拉回家洗澡換衣服,出門必定是有保姆跟隨。

這樣小心翼翼的生活,直到十二歲。青春期二次發育,他的身高終於追上同齡人,但體重還是輕。

沈川和向垣則不同,幾乎是純粹的放養,什麽都能吃,什麽都能做。上山爬樹掏鳥窩,追女仔打群架,開機車偷上路,無所不為。方駿羨慕得要死,卻只能在旁邊幹看著。然而那種羨慕純粹是男孩子的,野性的本能。在蘇小鼎之前,他根本不知道女孩子也可以這樣。

蘇小鼎就那樣,活生生的,直楞楞地,把他拽到她的世界去了。

大聲的說話,爽朗的笑,不開心了就罵人,聲音響得整個人後廚都能聽見。

她理所當然,目光所及之處全都是她的。

不像他,戰戰兢兢,生怕驚擾了這個世界。

不由自主地,方駿被吸引了。

“我現在可不這樣。”蘇小鼎翻了個白眼,“那是小時候不懂事,知道伐?”

方駿狠狠親了她一口,“現在更不得了了。”

“會設計,會演戲,會掙錢,會忽悠人,還能把一群人湊一起幹一件事。以前的活力在外面,現在的活力在心裏。”他伸手抓著她的胸,“你知道心裏有活力多難嗎?”

大多數人日覆一日,只能叫活。即使被欺壓被背叛被辜負,也許有一時的義憤叫囂著要抱怨,但當認識到無能為力之後心裏也會逐漸臣服於現實。沒辦法了,無法反抗了,再怎麽努力也做不到了。因此而怨氣沖天,仿佛整個世界都虧欠了他。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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